也许,岁月能改变山河,但历史将不断证明,有一种精神永远不会失落。崇高、忠诚和无私,将超越时空,成为人类永恒的追求。
也许,时间会冲淡记忆,但人们绝不会忘记,20世纪90年代,有这样一位共产党员,他的理想,他的信念,他的人格,他的情操,使千万人的心灵为之震撼。
他,就是原中共阿里地委书记孔繁森。他把自己的一腔热血洒在西藏高原。
两次进藏,历时十载。在党的召唤面前,在人生的选择中,他的精神境界一次次得到升华
1993年4月4日,孔繁森告别拉萨赴阿里上任。
越野车载着他,向西急驶而去。车窗外,油画般的高原景色一幕幕掠过:清澈的拉萨河,奔腾的雅鲁藏布江,高耸的雪山,明镜般的湖水……孔繁森热爱西藏的山山水水,但此时却顾不上欣赏这高原美景。伸向远方的莽莽苍苍的路,多么像人生之路。回顾过去的路,思谋未来的路,他的心早已飞向了阿里。
孔繁森先后两次进藏,这时已在高原工作6年。按说,他现在应该东进返乡。然而,他却接受了一项更艰巨的任务,驱车向西,奔赴自然条件更恶劣的地区,挑起阿里地委书记的重担。
号称“世界屋脊”的西藏高原,高寒缺氧,气候恶劣,而阿里又是西藏最艰苦的地区。那里平均海拔4500米,空气中的含氧量不足海平面的一半,最低气温零下40多摄氏度。民主改革前,野蛮的封建农奴制严重束缚了当地生产力的发展,藏族群众的生产与生活长期处于原始状态。民主改革后特别是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阿里发生了巨大变化,但由于历史和自然的原因,当地的经济发展仍比其他地区缓慢,群众生活仍比较贫困。那里更需要像孔繁森这样年富力强的优秀干部。自治区领导同志征求孔繁森的意见时,他坚决而干脆地回答:“我是党的干部,服从组织安排。”
《中共中央组织部、中共中央宣传部关于开展向孔繁森同志学习活动的通知》(节选)
孔繁森同志是在新的历史时期成长起来的千千万万个领导干部中的优秀代表。全党同志,特别是各级领导干部,要着重学习他顾全大局、无所奉献的坚强党性;热爱人民、服务人民的公仆情怀;清正廉洁、克己奉公的高尚品德;艰苦奋斗、知难而进的拼搏精神;开拓进取、求真务实的优良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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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这样的工作调动,孔繁森经历过多次。每一次,他都把党和人民的需要作为自己的唯一选择。
孔繁森1944年出生在山东聊城一个贫苦的农民家庭。在党的培养教育下,他参军、入党,后来转业到地方工作。1979年,国家要从内地抽调一批干部到西藏工作,当时担任中共聊城地委宣传部副部长的孔繁森欣然赴藏。他并非不知道西藏天高地远,并非不知道那里生活艰苦,并非不知道远离家乡和亲人意味着什么。但他更清楚地知道,这是祖国和人民的需要,这是党的召唤。
从踏上西藏高原那天起,孔繁森就暗下决心:把自己的一切献给祖国这块神圣的土地,献给勤劳、勇敢的藏族人民。孔繁森进藏本来是作为日喀则地委宣传部副部长选调的,报到后,区党委见他年轻体壮、意气风发,决定改派他到海拔4700多米的岗巴县担任县委副书记。征询他的意见,回答仍很痛快:“我年纪轻,没问题,大不了多喘几口粗气。”那时,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刚刚开过,为了在农牧区推广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带领群众脱贫致富,他亲自到一个乡试点,又把经验在全县推广。在岗巴3年,他几乎跑遍了全县的乡村牧区,每到一地就访贫问苦,宣传党的政策,和群众一起收割、打场、挖泥塘,与当地群众结下了深厚的情谊。有一次,他骑马下乡,从马背上摔下来,昏迷不醒。当地的藏族群众抬着他走了30里山路,把他送到医院抢救。当他从昏迷中醒来时,看到很多藏族群众守护在身边。198年,孔繁森奉调回山东离开岗巴时,藏族同胞依依不舍地含泪为他送行。
在西藏工作3年,孔繁森深深爱上了这片壮丽、神奇的高原,深深爱上了这里的藏族人民。同时,他也深深感受到当地群众要求改变贫穷面貌的迫切愿望。回到山东后,他曾表示:“我这条命,是藏族老百姓给捡回来的。如果有机会,我愿再次踏上那片令人终生难忘的土地,去工作,去奋斗!”
光阴似箭。1988年,工作几经调动的孔繁森已担任聊城地区行署副专员。这时,又一次严峻的考验摆在他面前。
这一年,山东省在选派进藏干部时,认为孔繁森政治上成熟,又有在西藏工作的经验,便准备让他带队。组织上问他有什么困难,他还是那句话:“我是党的干部,服从组织安排。”其实,孔繁森心里很清楚,家里确有不少困难: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如从前了;年近九旬的老母,生活已不能自理;三个孩子尚未成年,需要有人照看;妻子动过几次大手术,体弱多病。自己一走,全家的生活重担又要压在妻子一人肩上。他不会忘记第一次进藏时家里的情景,里里外外都是妻子操劳。有一次,她去刨地瓜,五岁的儿子没人照看,掉进地窖里爬不上来……孔繁森觉得对不起妻子,对不起孩子。
一天,孔繁森对妻子王庆芝说:“我带你和孩子们到北京玩几天吧!”妻子感到很奇怪:别说是去北京,就是在聊城,繁森也从来没闲空陪自己和孩子们出过门,这一次是怎么了?带着疑惑的心情,王庆芝和孩子们跟着他到了北京,游览了天安门和长城。途中,孔繁森话里有话地对妻子说:“到了北京,就等于走遍了全国。以后我无论走到哪里就像到北京一样,你和孩子们别牵挂。”听了这番话,王庆芝似乎有了某种预感。从北京回到聊城后,孔繁森一直在想怎样对妻子开口。一天夜里,他终于鼓起勇气说:“庆芝,组织上又安排我进藏了……”话还没说完,王庆芝的眼泪已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看着妻子难过的样子,孔繁森的心里也一阵阵发酸。他动情地说:
“庆芝,我欠你的太多太多了!等从西藏回来,我一定会加倍地补偿。”
“你就放心去吧”,王庆芝抽泣着说,“一个人出门在外,好好保重身子。”在那些日子里,王庆芝一边为丈夫收拾行装,一边悄悄地抹泪。要走了,孔繁森默默地站在母亲面前,用手轻轻梳理着母亲那稀疏的白发,然后贴在老人的耳朵旁,声音颤抖地说:
“娘,儿又要出远门了,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要翻好几座山,过好多条河。”
“不去不行吗?”年迈的母亲抚摸着他的头舍不得地问。
“不行啊,娘,咱是党的人。”孔繁森的声音哽咽了。
“那就去吧,公家的事误了不行。多带些衣服、干粮,路上可别喝冷水……”
想到也许这是同年迈多病的老母亲的最后一面,孔繁森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感情,“扑通”跪在母亲面前:“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娘,您要多保重!”说完,流着眼泪给母亲深深磕了一个头。
无情未必真豪杰。为了党的事业,孔繁森把对家乡、对亲人的爱深深地埋在心底,把博大无私的爱献给了祖国和人民。
1988年,孔繁森第二次进藏后任拉萨市副市长,分管文教、卫生和民政工作。任职期间,他跑遍了全市8个县区的所有公办学校和一半以上乡办、村办小学,为发展少数民族教育事业殚精竭虑。1991年,一次车祸把他摔成了严重的脑震荡,颅骨骨折,高烧昏迷。住院治疗期间,一天,他得知一所学校发生了问题时,便不顾高烧未退、眼睛充血,骑着自行车赶到学校现场处理。在他和全市教育工作者的共同努力下,拉萨的适龄儿童入学率从45%提高到80%。这一次,听说孔繁森要延长在藏时间到阿里工作,有的同志劝他:你是山东的干部,已经先后两次进藏,该吃的苦也吃了。凭你的政绩和能力,回去一定可以干得更好、进步得更快。听了这话,孔繁森的神情顿时严肃起来:“怎么能说我是山东的干部呢?我们共产党员无论在哪里工作都是党的干部。越是边远贫穷的地方,越需要我们为之去拼搏、奋斗、付出,否则,就有愧于党,有愧于群众。”
从拉萨到阿里地委、行署所在地狮泉河镇,将近2000公里坎坷不平的路程。孔繁森离开拉萨两天后,进入阿里地区措勤县境。藏北大草原那雄浑、壮美的景色展现在他面前:远方,绵延起伏的雪山在蓝天的映衬下格外壮丽,广袤无垠的草原一直伸展到遥远的天际。近旁,一座座用石块垒成的玛尼堆披挂着祈祷吉祥的五彩经幡,一堆堆高寒地带特有的红柳丛在阳光下像火一样耀眼。天空,时而白云朵朵,时而乌云密布;原野,时而大雪纷飞,时而风沙弥漫……
孔繁森是一个感情丰富、兴趣广泛的人,喜爱读书、写诗和摄影。眼前这一切,使他激动不已。为了祖国西南边陲这神圣的土地,多少先辈曾在这里奋斗拼搏、流血牺牲。如今,党把自己派到这里,这是多么光荣而又艰巨的使命。一种崇高的责任感和神圣的使命感在他心中油然而生。
孔繁森
耿耿忠心照雪山
峥嵘岁月三十年,二次出征到边关。
踏遍荒山犹未老,历尽千辛更知甜。
冰山愈冷情愈热,耿耿忠心照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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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阿里地界,孔繁森的调查研究也开始了。当天夜里,他风尘仆仆地到达措勤县委所在地。第二天上午,他不顾旅途劳累,召集县委、县政府的干部开会,听取汇报,并结合贯彻党的十四大会议精神,商讨如何发挥当地优势,探索适应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发展途径。随后,他又去看望和慰问驻当地的武警部队官兵。
经过对沿途措勤、改则和革吉三个县的实地调查,孔繁森透过这些地方贫困落后的现状,看到了当地蕴藏的巨大优势,即:丰富的畜产品和矿产品资源。他兴奋地对同行的同志说:“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建立,我国的经济必将进入一个新的快速发展时期,对原材料的需求将进一步增长。这对有着丰富资源的阿里来说,无疑是一个极好的发展契机。我们一定要抓住这个有利时机,加快阿里经济发展的步伐。”
为了寻找阿里的发展优势,全地区106个乡,他跑了98个,雪域高原上留下了他的深深足迹。风雪中,他把自己的毛衣脱给一位藏族老阿妈……
孔繁森到阿里后,40多封请求调离的报告摆在了他面前。这对人才奇缺的阿里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重重心事加上高山反应,使孔繁森彻夜难眠。他索性把住在近旁的地委秘书长叫了过来。没有电,两人就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亮聊了起来。
孔繁森说:“要求调走的那些同志在阿里工作了多年,这本身就是一种奉献。现在,他们申请调离,主要是对阿里的前途缺乏信心。我看,问题的关键是要找到阿里发展的突破口。小平同志说过,发展是硬道理。只要我们用发展这个硬道理来凝聚人心,调动干部们的积极性,为他们提供施展才干的舞台,就一定能把阿里的经济和各项事业搞上去。”
这一夜,他俩谈地区的工作,谈当地的优势,谈阿里的未来,越谈越兴奋。电池用完了再换上一节,炉火不旺了再添上几块焦炭,一直到曙光初露。
4月25日,孔繁森主持召开地委、行署联席会议。他给大家布置的第一项工作就是:解放思想,转变观念,在原有基础上进一步寻找阿里发展的优势,从困难中寻找光明的前途。
会后,孔繁森和地委、行署其他领导成员分头带队到基层调查研究。
到阿里赴任前,孔繁森已把自治区的各有关部门跑了个遍,将阿里地区的自然概况和历年来经济统计数字都抄在笔记本上。为了进一步摸清阿里的情况,他一个县、一个区、一个乡地跑。从措勤到札达,从普兰到日土,实地考察,求计问策,寻找带领群众脱贫致富的路子。在阿里不到两年的时间里,从南方的边境口岸到藏北大草原,从班公湖到喜马拉雅山谷地,全地区106个乡,他跑了98个,行程8万多公里。
孔繁森
我要用实际行动证明党的干部是真正为人民服务的,我要给西藏人民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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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里地广人稀,面积30.5万平方公里,相当于两个山东省,而人口只有6万多。有时,开着越野车在空旷的荒野上奔波一天也看不到一户人家、一顶帐篷。饿了,他们就吃口风干的牛羊肉;渴了,就喝口山上流下来的雪水。旅途虽然艰苦,但孔繁森却风趣地对随行的同志说:“高原上的水绝对没有污染,是世界上最优质的矿泉水,等开发出来得用美元来买呢!”他那乐观的情绪,常常感染着周围的同志。
有经验的人都知道,在高原生活,一场严重的感冒有时也会夺去一个人的生命。而孔繁森恰恰一到阿里就感冒了,咳嗽不止。为了不耽误工作,他就大剂量地服药。病情重了,就一边输液,一边工作。一个多月下来,体重减轻了14公斤。由于过度劳累,他的直肠纤维瘤复发,鲜血浸透内裤,可他一直瞒着别人。等大家都入睡后,他才把内裤换下,悄悄洗干净。
在广泛深入调查研究的基础上,阿里经济发展的思路在孔繁森的脑海中渐渐清晰起来。在地委、行署联席会议上,孔繁森列举了阿里发展的六大优势:畜产品优势、矿产品优势、旅游优势、边贸优势、政策优势、人口少的优势。
“率领群众致富,是我们的天职。每一个党员干部,都应当与人民同甘苦、共命运。这样,我们党才有威信,国家才有希望。阿里虽说偏僻落后,但发展潜力也很大。关键是要带领群众真抓实干。我有信心和全地区人民同舟共济、艰苦创业,共同建设一个文明、富裕的新阿里。”
孔繁森激情满怀的讲话,使在场的干部热血沸腾。
艰难困苦,对于弱者来说是可怕的,而对于坚强的共产党人来说,则往往是一种无声的召唤。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
1994年初,正当孔繁森带领全地区人民为实现阿里发展的宏伟蓝图而奋斗时,一场罕见的特大暴风雪席卷了阿里高原。
漫天大雪,吞没了农田、牧场和村庄。凛冽的寒风,把各县受灾的消息传到狮泉河。
“立即行动起来!到灾区去,到群众中去,组织抗灾,恢复生产,重建家园。”在孔繁森的带领下,地委、行署迅速组织了十多个工作组分赴各灾区。厚厚的积雪封死了道路,他们就用铁锹挖,用汽车碾。大家只有一个信念:尽快把党和政府的关怀送到灾区。
在革吉县和改则县,孔繁森目睹了暴风雪给牧民造成的严重危害:大片大片的牧草被冰雪覆盖,成群成群的牲畜因冻饿而死,许多群众陷入缺衣少粮的困境。
孔繁森的心在颤抖!
他挨家挨户地走访灾民,分发救济粮和救济款。风雪中,他高声地鼓励大家:“有党和政府在,再大的灾害也压不垮我们。我们一定能帮助大家渡过难关!”
2月26日,孔繁森来到受灾最严重的革吉县亚热区曲仓乡。这里海拔5800米,是阿里最高的一个牧业点。乡党委书记嘎玛钦尧愁眉不展地说:“大雪连续下了一个星期,最深的地方没到膝盖。全乡有8人被冻伤,牲畜大部分死亡。”
孔繁森心情沉重地把全乡每户牧民的损失情况一一记在笔记本上,然后用坚定的语气对嘎玛钦尧说:“现在的首要任务是保护人。先保人,再保畜,一定要把群众的情绪稳住,团结起来同灾害作斗争,尽量把损失减少到最低限度。”
雪花在凛冽的寒风中狂飞乱舞。一会儿工夫,大家都变成了雪人。人们穿着大衣,还是感到阵阵发冷。脸、手和脚都被冻得失去了知觉。孔繁森看到一位藏族老阿妈把外衣脱给了在风雪中哀嚎的小羊羔,自己却在零下20多摄氏度的严寒中冻得瑟瑟发抖,他的眼睛湿润了。他用手捂住脸,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猛地转身回到越野车上脱下自己的一套毛衣毛裤,递给那位老阿妈。老阿妈伸出已经冻僵的双手,接过那还带着体温的毛衣,嘴唇颤抖着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顶风冒雪,孔繁森背着他每次下乡都随身携带的小药箱,走村串户,慰问受灾群众,给被冻伤的牧民们看病。他早年在部队医院当过兵,粗通医术。来西藏工作后,为了解决当地缺医少药的困难,他做了大量工作。每次下乡前,他都要买上几百块钱的药,为农牧民看病治病。一次,有位70多岁的藏族老人肺病发作,浓痰堵塞了咽喉,危在旦夕。当时,没有其他医疗器械可用,孔繁森就将听诊器的胶管伸进老人嘴里,又对着胶管将痰一口一口地吸出来,然后又为老人打针服药,直到转危为安。
雪越下越大,风越刮越紧。长时间的高山反应,持续不断的超负荷工作,使孔繁森本来就带病的身体更加虚弱。他感到眼前阵阵发黑,身上不住地冒虚汗,但还是坚持着给冻伤的牧民一一做了检查。尔后,又把解决曲仓乡受灾牧民的搬迁、转场和买牛的资金及口粮、油料等问题一一研究落实,直忙到凌晨2点多钟,才躺下休息。
夜,很深很深了。狂风仍在不停地呼啸。奔波劳累了一天的孔繁森躺在帐篷里,剧烈的头疼使他怎么也睡不着。凌晨3时许,他感到心跳加快,胸闷气短,天旋地转。有高原生活经验和医学常识的孔繁森,预感到死神正向自己逼近……
对孔繁森来说,生与死早已置之度外。在赴藏前,他就请人写过“是七尺男儿生能舍己,作千秋鬼雄死不还乡”的条幅。进西藏后,他又写下了“青山处处埋忠骨,一腔热血洒高原”的豪迈誓言。让他放心不下的,是那远在家乡的老母亲和妻子、儿女。昏昏沉沉中,他默念着亲人的名字……想着,想着,泪水挂满了脸颊。他强支起虚弱的身体,打开手电筒,在笔记本上给同行的小梁写下了这样的交代:
小梁:
不知为什么我头痛得怎么也睡不着。人有旦夕祸福。万一我发生了不幸,千万 不能让我母亲和家属、孩子知道。请你每月以我的名义给我家写一封平安信。我在哪里发生不幸,就把我埋在哪里……
这一夜,孔繁森终于挺过来了。他,没有倒下。
经过两个月的艰苦奋战,阿里地区的各族干部群众在地委和行署的领导下,终于战胜了雪灾,全地区没有冻死、饿死一个人。但这场雪灾毕竟也给阿里造成了严重的经济损失。雪灾和连续几年的旱灾、风灾,使孔繁森深深感到:光靠救济不能从根本上消除自然灾害的威胁,只有尽快建立起抗灾防灾基地,才能使群众具有抵御自然灾害的能力。他在地委、行署联席会议上提出了这一想法,得到大家一致赞同。
这一年7月,孔繁森在北京参加中央召开的第三次西藏工作会议后,没有立即返回,他要利用这个机会当面向中央有关部门的负责同志陈述想法,争取支持。当时,他母亲正卧病在床,水米不进,家里几次催他回去,可为了阿里地区6万多群众,他只好在心里默默地为母亲祈祷、祝福。
孔繁森
每当我看到这些孤寡老人,就像见到远在家乡的老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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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月份的北京,正是酷暑季节,孔繁森顶着似火的烈日,一个部委一个部委地汇报灾情。中午实在热得不行,就到有空调的商店里避一避。饿了,就在附近的小摊上吃碗面条。次数多了,随行的同志难免有些抱怨:在摊上吃,既不卫生,也太简单,而且有失地委书记的身份。孔繁森很动感情地说:“想想灾区那些还在 饿肚子的群众,大鱼大肉咱能吃得下吗!”
在北京的20多天里,孔繁森先后跑了十多个部门,每到一处,他都把记录阿里灾情的录像带放给有关同志看,一边放一边讲灾区群众的困难,说那里条件的艰苦,谈建设防灾抗灾基地对阿里的特殊意义,人们无不为他的一片赤诚所感动。
阿里的灾情引起有关负责同志的重视,破例为阿里解决了一大笔救灾款和项目资金。资金落实后,孔繁森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他知道,西藏和平解放40多年来,中央对西藏的财政补贴和基本建设投资累计达200多亿元。这次西藏工作会议上,又确定了总投资23.8亿元的62个援藏项目。他感到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中央对西藏这样关心和支持,如果自己做不好工作,怎能对得起党,对得起藏族群众?
返回阿里后,孔繁森向地委和行署干部迅速传达了中央第三次西藏工作会议和自治区党委四届六次全会的精神。他说:“中央关心西藏,全国人民支援西藏,我们怎么办?”他和地委、行署一班人提出,要以“新的精神面貌,新的思维方式,新的工作思路,新的行动姿态,抓住机遇,加快发展,努力开创阿里工作新局面”。
在孔繁森等地委、行署一班人的带领下,阿里的经济有了较快发展。1994年,全地区国民生产总值超过1.8亿元,比1993年增长37.5%;国民收入超1.1亿元,比上年增长6.87%。一幅全面振兴阿里经济的宏伟蓝图,正在这雪域高原上成为现实:
――2000千瓦的朗久地热电厂重新发电,高原的夜晚不再漆黑,明亮的灯光同天上的星星交相辉映;
――年产值可达上亿元的山羊绒梳绒厂和鱼骨粉加工厂、硼矿脱水厂、水泥厂等相继在空旷的荒原上拔地而起,隆隆的机器轰鸣声打破了千年的沉寂;
――随着普兰、什布奇口岸的开通,至边境强拉山口公路的竣工,阿里高原向世界进一步敞开了开放的门……
三个藏族孤儿,900毫升鲜血。他向人民奉献的是比血还浓的炽热情感,是博大、深沉和无私的爱
摆在记者面前的,是解放军西藏军区总医院血库一张献血证明,上面写着:
兹有孔繁森同志于1993年曾先后三次来我库自愿献血900毫升,已按医院规定付给献血营养费900元整。
在这张献血证明的背后,是一个催人泪下的故事――
1992年,拉萨市墨竹工卡等县发生地震。当时在拉萨任副市长的孔繁森立即赶赴灾区。在羊日岗乡的地震废墟上,三个失去父母、无家可归的藏族孤儿曲尼、曲印和贡桑哭喊着扑到他的怀里。孔繁森抚慰着三个孩子:党,就是你们的亲人。一定会让你们有饭吃,有衣穿,有房子住,还要送你们上学。他嘱咐当地干部务必要安置好这三个孩子。孔繁森紧张地忙于救灾,也一直牵挂着三个孩子。不久,他再次来到羊日岗乡,决定亲自承担起抚养这三个孤儿的责任。
一个人孤身在外,又要工作,又要带孩子,辛苦和劳累可想而知。晚上,工作了一天的孔繁森回到家,先要给孩子们做好饭菜,然后再教他们读书认字。夜里,就和孩子们挤在同一张床上。那时,曲尼12岁,曲印7岁,贡桑只有5岁,睡觉时经常把尿撒在床上,他就不厌其烦地换洗床单。节假日,只要有空,他总要带孩子们去商店、逛公园,给他们买衣物,陪他们玩,就像对待他自己的亲生儿女一样。
一天深夜,曲印突然肚子疼得“唉哟,唉哟”叫个不停。孔繁森从睡梦中被吵醒,他爬起来给曲印吃了药,可还是不行。孔繁森着急了,背起孩子直奔医院,整整忙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疲惫不堪地回来。
看到孔繁森一人抚养三个孩子负担太重,拉萨市市长洛桑顿珠领走了曲尼。
生活条件变了,曲印和贡桑吃东西也开始挑剔起来。孔繁森觉察到孩子的这一细微变化,就对办公室的小崔说:
“我想请你把孩子们带回羊日岗乡去看一看。”
“他们的父母都不在了,看个啥呀?”小崔不解地问。
“让孩子们走一走家乡的土路,看一看家乡的山水,再过几天家乡父老乡亲的生活。”说着,孔繁森把曲印和贡桑喊了过来,他抚摸着兄妹俩的头语重心长地说:“记住,永远别忘了自己的家乡,将来长大了,好好建设自己的家乡。”
兄妹俩回家乡生活了5天,回来后好像长大了许多。
尽管孔繁森自己的家庭负担比较重,但每次下乡,他总要把钱分给那些生活贫困的藏族群众,往往刚过半个月,工资就花得所剩无几,有时连交伙食费的钱都不够了。收养孤儿后,经济上更加拮据。过去他一个人,生活上能凑合就凑合,可他不能让孩子们受委屈。
1993年春的一天,孔繁森悄悄来到西藏军区总医院血库,要求献血。护士看着他那已经斑白的鬓角,婉言劝道:“您这么大年纪了,不适合献血。”
孔繁森连忙恳求道:“我家里孩子多,负担重,急需要钱。请帮个忙吧!”
护士见孔繁森如此恳切,只好同意他的请求。
殷红的鲜血,从孔繁森的体内缓缓流进针管。这是一位共产党员的鲜血,是从一位日夜操劳的领导干部的血管里流出来的血!
孔繁森生活极其节俭,经常吃的是白饭就榨菜,工作一忙,开水泡馒头和方便面也是常有的事。他穿的许多内衣打着补丁,连块香皂都舍不得买。每次去拉萨回阿里,他总要买上一些价格低廉的生活日用品,因为有地区差价,这样可以省点钱。孔繁森对自己,就是这样节俭、吝啬,而对他人、对藏族同胞,却是那么慷慨大方。在西藏工作的近10年时间,他几乎没有往家里寄过钱,省下的工资,大部分花在藏族群众身上。为此,他曾多次流露出对家人的内疚之情。但为了帮助那些有困难的藏族同胞,他只好委屈自己的家人。
孔繁森是清贫的,同时也是富有的。他拥有人世间最美好的心灵,最丰富的情感,最高尚的精神境界。
“太阳和月亮有着同一个母亲,她的名字叫光明;汉族和藏族拥有同一个母亲,她的名字叫中国”――这是孔繁森非常喜爱的一首歌。他曾多次对人这样讲,每当看到藏族的老人,就会想到自己的父母;每当看到藏族的孩子,就仿佛见到自己的儿女。在拉萨当副市长期间,全市56所敬老院和社会福利院,他走访过48所,把党和政府的关怀、温暖送到孤寡老人和孩子们的心田。
孔繁森
为为滴尽最后一滴血,让别人洒下诚实的泪珠,数一数,那就是人生价值的珍珠。为神圣使命而牺牲,无论在哪里都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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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拉萨市堆龙德庆县桑达乡敬老院里,有个叫琼宗的老人,至今保存着孔繁森送给她的一双棉鞋。老人永远不会忘记那个隆冬的早晨,孔繁森副市长冒着寒风来到敬老院,发现老人的鞋子破了,脚被冻得又红又肿,便心疼地把老人的双脚抱在自己的怀里。第二天,他又托人给老人送去了一双新棉鞋。不久,他又给敬老院的老人们送去了半导体收音机。接过孔繁森自己掏钱买的收音机,老人们的眼睛湿润了。一个叫旺姆的老人激动地对孔繁森说:“还是新社会好哇!要是在解放前,像您这样的崩布拉(当官的)连见都见不到呀!”离开敬老院时,老人们自动站成一排,依依不舍地为他送行。
有一次,孔繁森到拉萨市林周县阿朗乡敬老院看望孤寡老人。走进一个房间,他看到一位藏族老阿爸的脚因烫伤溃烂发炎了,便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为老人擦洗涂药,然后用纱布把脚裹好,还把自己穿的灰色风衣脱下来披在老人身上。临走时,他又掏出身上仅有的30多块钱塞到老人手里。老人感动得直掉眼泪,口中不住地念叨:“活菩萨,活菩萨!”
孔繁森在阿里工作时,一天,他到噶尔县门士区检查工作,看到草滩上有几间土坯房,听说那儿住着两位孤寡老人,便走了过去。他推开门,借着火塘的光亮,看见一位藏族老阿妈有气无力地靠在墙上。“阿妈啦,党派我看您老人家来了!”说着,他随手摸了摸放在地上的口袋,糌粑不多了;又摇了摇一旁的酥油茶壶,也快空了。原来,政府给老人的这个月的生活费已经花光了。孔繁森马上掏出200元钱给随行的同志:“快去给老人买些茶叶、食盐、酥油和大米来。”说着,他又转身走进另一位孤寡老人的家,只见老人病着躺在一张破羊皮上。孔繁森心情沉重地对区里的干部说:“马上请医生来给老人看看病,另外再买块床垫来,要厚,要暖和。”从那以后,只要有人去噶尔县,孔繁森必定要托人给这两位孤寡老人捎些钱、粮食和衣物。
没人能说得清,像这样的事孔繁森做了多少件。有人说,他做的好事就像盛开的邦锦花,洒满草原。也许在有些人看来,这些事太普通,太平凡了。然而,就像那奔腾浩荡的雅鲁藏布江,最初的源头不过是阿里高原上的一条小溪,正是这点点滴滴的平凡小事,铸就了一个共产党员品格的崇高和伟大。
“冰山愈冷情愈热,耿耿忠心照雪山。”正如孔繁森在一首诗中所写,他把自己一颗火热的心献给了西藏高原,献给了党的事业。他对藏族同胞的爱、对祖国人民的爱,就像高原上的蓝天一样,那样地纯洁,那样地深沉,那样地博大。他始终在努力实践着自己最喜爱的那句名言:“一个人爱的最高境界是爱别人,一个共产党员爱的最高境界是爱人民。”
令人痛惜的意外事情发生了。
1994年11月29日,孔繁森在去新疆塔城考察边贸的途中,在一场车祸中不幸殉职,时年50岁。噩耗传到阿里,传到拉萨,传到山东,人们简直不敢相信。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人们在料理孔繁森的后事时,看到两件令人心碎的遗物:一是他仅有的钱款——8.6元;一是他的“绝笔”——去世前4天写的关于发展阿里经济的12条建议。
这就是孔繁森留下的遗产,这就是一个共产党员的高尚情怀!
雪山含悲,江河呜咽。
许多人站在孔繁森的遗像前泣不成声,泪如雨下。数不清的哈达敬献在他的灵前,堆得像洁白的雪山。
在阿里,在拉萨,在聊城……成千上万的人在呼唤着同一个名字――孔繁森。
“波拉,波拉(爷爷)!您不能走,我们舍不得您哪!”孔繁森收养的两个藏族孤儿,捧着他的遗像哭干了眼泪,哭哑了喉咙。
“孔书记,我的好书记,让我替您去死吧!”孔繁森身边的一位工作人员双膝跪地,两手深深插进墓穴的黄土,嚎啕大哭,悲痛欲绝。
一位藏族老人匍匐在孔繁森的灵前,大声哭喊:“孔书记,您不该去呀!您对阿里恩重如山,我们不能没有您啊!”
阿里的一个画家虔诚地跪在孔繁森的遗像前,一边落泪,一边为他画像。画了一夜,也哭了一夜。当画稿完成后,他将画笔折成两截……
“一尘不染,两袖清风,视名利安危淡似狮泉河水。二离桑梓,独恋雪域,置民族团结重如冈底斯山。”
——一幅幅低垂的挽联,诉说着人们的巨大悲痛,倾吐着人们的无限哀思和崇敬之情。
就像那许许多多把自己的青春、热血和生命都献给了西藏高原的先辈那样,党和人民的好儿子孔繁森,也把他那高大的身躯融入这片壮丽、神奇的土地,在无数人的心中树起一座不朽的丰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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